直到大哥20岁那年的春节,他终于很小声地叫了一声妈妈,把那碗母亲亲手做的米粉鸡蛋吃完,他的母亲已经老了,满头的白发在寒风中散乱着,用枯瘦的双手不断地搽着眼睛,那年,我才13岁,却想哭
又过了段时间,姐姐由于长期强烈的自卑感,有了疑心病
她去食堂买馒头,低着头,不敢看人,还是听到有个老师在经过她面前时,啐了口唾沫
其实,这是无意的,而姐姐却当成了故意的,当成了别人对她的蔑视
她哭着,跑到那位老师家里,对他们一家人哭诉,请求别人不要看不起她
其情状,是可悲又可怜的
似乎有了精神病的先兆
弱者,顾名思义,就是在社会上、经济上、生理上等各方面都处于弱势地位的人
不说别的,就说说市场上的小菜贩们吧:摊开一筐青菜,殷勤洒水,为的是保持鲜绿水灵;摆上几小摞霉豆腐,时时勤拂,为了不教苍蝇玷污;守着一小罐腌菜,勤擦罐身,就是想给人一种洁净的感觉,目的都是为了使自已的货有个好“卖样”,能早点卖出去,卖个好价钱
这些起早贪黑,在风吹日晒雨打中苦巴苦熬的人,用双手刨食,全靠劳力、苦力赚点蝇头微利,没有依靠,也没有保障
他们如同蚁蝼般整日忙忙碌碌,完全是为了生存而生存
这连本带利还不足二十元钱的青菜之类,就是淘生的生计,寄托着全家的希望
阳光照进江夏堂幽暗的铺子里,黄三就坐在柜台后边,戴着眼镜,一边呷着茶一边翻着药书
黄三的脸色和他的姓一样,只是黄中带着点黑,也就是通常农村人说的晦气脸、棺材脸、死人脸色
他烟抽得凶,那时少有烟卷,烟丝是山里货来的,晒干后扎成捆,压实后用刨刀刨成丝,烟瘾小的就用水浸过再烘干了抽,那烟水就是灭虫药,只是浸泡过的烟丝味儿就淡了,老烟枪抽着不过瘾
黄三抽的烟丝就不浸
那烟丝喷香,黄焦焦的,搓在手里有点油腻感
黄连块也是黄的,不过没有烟叶香,闻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儿
熟地是黑的,黑得发亮的是上品
我的肤色也是黄的,胳膊瘦弱,皮包在骨头上,皮是腊黄的,没有血色的皮肤底下是若隐若现的青筋
我想,可能那条毛皮炸炸的狗对我的胳膊一直不怀好意,那条狗是黄三大哥家的,它和我一样瘦,尻底掉光了毛,极难看
它趴在药铺门以幽幽的目光盯着我,我很气愤,就踢了它一脚,它嗷嗷叫着跑开了
此后,它对我的敌意愈加深了,终于,它寻着一个机会下了口,还好,只咬到我的鞋帮
我另一只脚及时地踹在它的脸上,踹得它满嘴鲜血,从此,它看到我就远远跑开
可恶的是黄三竟然在一旁冷眼观看,他的眼皮耷拉下来,只留着极小的一条缝隙,那目光有些毒,我感觉那是另一条狗,我叫那条咬我的狗大黄,他们是一家的,难怪都毒着哩
我天天咽着奇苦的黄连汤,心里想着怎么报复黄三
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,我似乎了解与亲人在一起的时间正在逐渐减少
我开始尝试和妈妈说话
我妈妈可能没想到我会是这样
我还告诉我谈论它
我知道我母亲结冰
下游有火,只有这样,它才能将冰变成水